咖喱狐狐饭

架空武侠前篇走

基本喻叶微量黄叶

一句话总结：我那夫君娇弱不能自理不如选择放弃

 

 

 

喻文州是谁。

这话要是问出来，无数答案铺天盖地送过来：蓝溪阁现任阁主；武术造诣算不上高；城府极深以天下为棋局；善占卜和养蛇；看起来极为温和却心眼极冷的书生等等。

但是这和叶修夜宿天泉山庄而被拒后，拖过来一个无辜病弱路人有半毛钱关系吗？

……就算有也是没有。

 

叶修所在的兴欣客栈，说是客栈，实则在扬州郊区实在没什么商业竞争力。

客栈也做，驿站也做，阿猫阿狗的委托也做。不过自打叶修来了后，各种暗潮涌动下的单子也逐渐都翻滚到了小小的兴欣客栈里。

 

这次接到委托，去天泉山庄接头山庄二公子。

看起来平平无奇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，魏琛和叶修看到委托，对视后不禁长叹口气。他们这些老油子可太懂什么叫做：话越简单行动越麻烦。

 

“怎么着啊，你伤还没好全，我走一趟？”魏琛叼着烟管问。

“就你现在比老板娘强那么一丢丢的水平，别去丢人了。”叶修毫不领情。

“靠，给脸不要脸。那你去吧。”

 

只可惜出发前叶修没有摇一卦，出门时小雨沥沥，赶路到一半，大雨倾盆。

披着蓑衣戴着斗笠，极其狼狈得跑到天泉山庄，敲了门竟被门童势利眼给打发了。

这可让叶修没了脾气，怎么，这二公子还没个事前交代？

倾盆大雨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，今晚上的落脚处都没有，难不成让他先去瞿塘峡找个落脚地？

 

正这么犹豫着，叶修的脚上功夫也没停。穿梭于竹林时，看到一辆马车陷入泥泞中。

左思右想后，到底觉得夜行瞿塘峡实在不是最优选，于是从竹林中落下，十丈距离外问车夫要不要帮忙。

 

车夫也是惊觉，察觉到有人来，慌忙抽刀警戒。

 

“诶，别价，我就是一路过的，刚打算去前面的天泉山庄借宿，可人门房没答应，准备赶夜路去瞿塘峡。看你们停在这儿没动，这才来问问。”

叶修也是明白这世道警戒点没什么错，主动解释道。

“如果你们这儿需要帮忙，那我帮了你们后，能给我个今晚上的落脚点就好了。”

 

够诚恳了，前解释了为何而来，后解释了为什么贴着上来帮忙。这要再不答应，那他也能甩轻功遁走。

不过雨幕太大，叶修就看到车夫贴近车窗后，点了点头，才放下刀具，冲着叶修抱了个拳。

 

“不好意思这位兄弟，刚才多有冒犯。我这马车的车辙陷到了泥里，刚才问了主子，说马车出来可以带您去天泉山庄，不知您意下如何？”

这厢壮汉车夫雨中吆喝道。

那边叶修就扶了扶斗笠就走了过来。

“这感情好啊。真是太感谢了，这大雨天跑到瞿塘峡可真要人命。”

 

凑近了发现，这车夫看起来块头大，其实只是个练家子的，没修内经。车夫看叶修这人身量纤薄，本想安排叶修驭马，可谁曾想，叶修就这么施施然绕到马车后方，对着车内招呼了声：“主人家，扶好啊。”

然后看着他就这么轻轻一推，车就出去了。

车夫看向叶修的眼神顿时不一样，行为举止愈发恭敬。

 

“别客气，走吧。”叶修对对方的反差习以为常，拍了拍肩膀翻身上驭马的位置。

“您……”马车想说他怎么不要求去车里。又发觉主人尚未发话，他这着实僭越。

就在此时，车厢敲了两声响后，车内传出来温润的声音：“不进来吗？”

“我这水汽太重，就不进去糟蹋你的车厢了。”叶修满不在乎。

 

他五感灵敏，车内飘出的龙涎香，不用动脑就知道肯定装饰不菲。

车主人也没有强求，便不再搭话。

叶修和车夫并排坐好，马车一路疾行去天泉山庄。

 

又是方才的门童。

看到叶修后一脸不虞，对后来的这位也一脸晦气。

哪想车夫沉着脸气冲冲丢过去一个镶边的金叶纸请帖，这才让门童变了脸色，忙招呼着他们走偏门廊厅，好方便贵客下车。

跟着一起进的叶修，脱去蓑衣和斗笠后，对狗仗人势的门童指示着他去和下仆通铺也无所谓。

只不过还没走，就被走下车的车主人持住手腕：“夫人，要去哪？”

 

——刹那间，众人皆惊。

二次暴击的门童更是张大嘴绷不住表情，一脸傻子样地看着被他折辱了两次的男人。一旁也震惊下后，却十分上道的车夫抱了抱拳。

“文先生，早先来的家仆应该已经布置好了您和夫人的院子，是需要奴带您们过去，还是您稍作等待，请山庄下人引您过去？”

 

叶修扬了扬眉，对这个看起来非富即贵、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男子，实在不清楚这在打什么算盘。

 

“不打紧，你先下去安顿吧，山庄已经派人来了。”名为文先生的人抬了抬下巴，示意山庄已经来人，算是给山庄主人点面子。

车夫又抱了抱拳，引着马儿先去马厩。

 

刚才没注意，这有了光亮、卸了马具……拿雷首飞电这种塞外宝驹当拉车的马，这人是真不简单。

 

叶修也没挣扎，跟着这人一路往里院走。前面带路的距离较远，给了叶修套近乎的机会。

 

“文老板是吧。可能您不太清楚，咱干这行当，可是一分价钱一分货。看您财大气粗，而我武功决然，凑合着当下您保镖夫人，就是得提前聊聊您打算怎么开价哇。”

 

不能怪叶修没节操见钱眼开，可怜见兴欣老弱病残，实在是没有余粮，可不得他多操心支撑。

 

“夫人说笑了，为夫知道夫人是来寻二公子，为夫给夫人机会，夫人可不要得寸进尺。”

文先生笑眯眯的模样，话倒是令人一擞。

 

“嚯……”叶修也眯了眯眼，饶有趣味看向这人。

 

“当然啦，待到事成，聘礼定然是会奉上的。”文先生笑得和煦，仿佛他只会笑这一个表情。

 

“左右我要是不答应你，就会被赶出山庄是吗？”叶修也皮笑肉不笑。

 

“那倒不会，毕竟我都叫你夫人了呀。”

 

还呀。

叶修没好气撇了撇头。

 

是深夜。

叶修也被就着泡了个澡，本来打算凑合着软塌或者地上囫囵睡到半夜，好摸清天泉山庄的地形，哪想他泡完澡后就被侍女引进屋，打眼就看到倚在床榻上的文先生翻看着不知道什么书。

屋内奢侈的亮堂，夜明珠有，蜡烛也有。看到叶修啧啧称叹，就这么一个屋子的价值，就够兴欣半年不用开张了。

还未等叶修开口说什么，放下书的文先生向叶修伸出手：

“夫人，来。”

 

来什么来，这人未免也太自来熟了些罢。虽这么想，叶修还是颇为顺从地凑了过去。不为文先生那画大饼的“聘礼”，这二公子能从他嘴里说出来，肯定也是不简单。

 

“夫人好乖，难道遇到什么人夫人都这般吗……可当真让为夫吃醋。”坐在床边的叶修，被文先生握住手，听着对方叹喟内心无所谓笑了笑。

 

如果这算是顺从的话，能够达成这种顺从的只有两种情况，一种是无可奈何地下位者；而另一种，是游刃有余的上位者。纵使叶修现在身有沉疴，也不影响他能从这个人和这个山庄里全身而退。

 

“我就和你说一声，我睡外面软塌，你早点休息。”叶修抽出手，理了理衣领——哦这寝衣还是人文先生大方提供的——准备起身出去。

临了被文先生塞到手里一个卷轴。打开一看，天泉山庄的平面图，甚至连暗道都画得有。

 

叶修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位依然笑得温柔的文先生，蜡烛闪烁下，映衬得叶修目光也晦暗不明。

 

“夫人睡吗？”文先生拍了拍身边空着的被子。

“睡。”叶修收好画卷又塞给文先生，然后跨步进床榻里面。

 

不知是点香的原因，叶修当晚睡得格外沉，甚至没有做任何梦，一觉睡醒身旁已经没有什么人，厚重的床帘把光挡得稳妥。

叶修翻身又蒙了一回，才探出手撩帘子，却不想他的手指探出当时，就被人握住：“夫人莫着急，天光太亮，让女郎依次为你撩帘子。”

 

……真讲究。

从来没这么讲究过的叶修，听到依次撩帘子甚至有些难以言喻。

 

然后叶修就像是什么鲛人似的，被侍女按时段放光进来，帘子全部撩开，看到就是叶修趴在床上百无聊赖的脸。这还没完，一串漂亮的哑巴女郎们端着洗漱器皿进来，叶修大惊想挣扎起来——这种待遇十多年没享受过了，大可不必。

哪想侍女们也是训练有素，根本不考虑叶修的心情，端着一副她们要完成任务的模样。

 

等一套下来，午饭都要开始摆盘了。

 

“真奢侈。”坐在软塌对面的叶修，喝了杯文先生递过来的水，嘟囔着。

而看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叶修起床图，反而颇为满意的文先生，撑着头颇为宠溺地看着对面的叶修。

“唉，文老板这深情模样，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个小姑娘。”叶修放下茶杯打趣道——他喝出来了，今年的新茶，很大可能还是那种长在悬崖岩缝里的茶树，一年能产出几两的那种靓品。

“夫人愿意，就不会有别的小姑娘。”又为叶修倒了一杯，文先生说道。

“还是给别的小姑娘一个机会吧。”叶修没有再喝茶水，敲了敲桌子后，“我下午出去趟。”

文先生看着他，眨了眨眼睛：“好啊。”

 

“二公子？您这从哪打听的……我们山庄的二公子，十几年前就死了啊。”

叶修下午出去绕了一圈，合着天泉山庄老太爷不太好了，这也怨不得昨晚上人不愿意接待人；至于这个文先生，似乎是天泉山庄老子合作了好久的大桩生意，想着趁着老爷子人还在，这不得把人脉留给下一代？

这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叶修不是多在意，好容易打听到二公子的事儿，谁知道人说十几年前就没了？

那他们收到的去天泉山庄找二公子是可以？

整蛊？还是到天泉山庄后的对头暗号？……那为什么文先生知道二公子？

 

叶修转了一圈回来，情报打听得多，目前有用的没多少。

进了院子，看到园林中文先生正在和自己下棋，一旁侍女奉香的奉香、打扇的打扇。有钱人文先生，正百无聊赖的手心把玩着黑白子……直到叶修走近。

“回来啦。”收好手中的棋子，抬头看向叶修的同时，还挂上了招牌笑容。

“嚯，在你这儿能喝到普通便宜茶可真不容易。”叶修接过侍女递来的花茶，笑说。低头一看，嚯，一个人还能玩出百目杀局，文老板真是深不见底。

“夫人会吗？”文先生放好棋子进棋盒，点了点棋盘问。

“不会，我只会五子棋。”叶修说得大言不惭，一点也不在乎幼时教导他的国手听到这句话，会不会当即气精神。

“五子棋？”文先生疑惑。

“就这样。”叶修摸了个黑子，把黑子放在了四缺一连线的地方。

文先生盯着棋盘眨了眨眼睛，意识到什么时候，眼睛弯弯、笑了出声，至少这次的笑容可比之前的狐狸笑真诚多了。

“夫人真真是位妙人。”

 

最后两人也都没对弈。

一同吃完饭时，叶修突然问文先生，他来是干嘛。

“他们想让我和山庄的交易，延续到下代庄主身上。”文先生吹着内陆罕有的海鲜汤，慢声细语道。

“我怎么觉得不止呢。”叶修拨着碗里的海菜，大脑快速转动着。

“嗯，确实，我还想从老先生那里要一样东西……可我来了之后，就又不想了。”

“不惜的要了？”

文先生看着碗里的汤，沉默了会儿后，才摇了摇头说道：“没意义了。”

叶修也没再追问，不是他没出息，是跟着文老板，什么都是精品，更别说这吃食了。

 

就这么养米虫似的又过了几天。

叶修头两天还往外跑跑，之后懒猫似的在他们的院子里、房檐上、树枝上等等任何地方打盹。

直到今天天天宅在院子里的文先生终于愿意活动活动，叶修也没太在乎。

等到院子里的侍女们凭空般都消失找不见时，他才懒洋洋伸了伸懒腰，摸了摸这几天养软了个小肚子，轻盈地游走在各个屋顶上，直到老太爷的屋子上。

 

果不其然看到一个将死之人的屋外却被重重包围。吃人嘴软，拿钱办事。叶修看到发现他后虎视眈眈的夜行人们，轻笑了声：“我生怕你们会自豪于败于我手下。”

一句嘲讽至极的话，夜行人铺天盖地朝他涌来。

叶修这次出门什么武器都没带，摸了全身上下，唯一能当作兵器的还是晨起时，侍女递给他一包新炒的蚕豆。

几吸之间，蚕豆恍如暗器般先把第一排冲过来的夜行人撂倒，他就着地上的武器，轻若鸿雁般游走于人群之中，一路走到院内，身后皆是躺地再起不能的夜行人。

 

甩了甩手上的血迹，将武器也往肉体上一丢，还未让他等太久，屋内就响起茶碗落地脆生生的碎声。

叶修憋住没笑，不久屋内又响起第二个茶碗落地声。

这时他才施施然进屋，看到屋内除了文先生，皆是惊愕、愤怒、激动瞬而转为错愕的脸。

“大家好啊，二公子也好啊。”叶修冲着文先生笑了笑。文先生倒是从他进来时就挂着笑容，只不过看到他时，笑容更大些罢了。

 

“——你是谁？！”为首的中年男人惊愕。

 

叶修没搭理他，反而又问文先生：“我这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，接下来你想怎么办呢。”

这让文先生低头掩嘴笑了起来，完了抬头走向叶修：“请夫人带我走吧。”

“这些人不用管？”

“不必，麻烦。”

“得嘞。”

就这样，叶修扛起文老板大轻功甩起，瞬息间消失于这些人眼前。而本想去追的人，看到院子里满地的黑衣人，竟是两股战战坐地不起。

 

“你的人呢，我送你过去，报酬记得三日内送到兴欣客栈。”空中的叶修对抱着的文老板说道。

“夫人……”

“诶，事儿结束了，咱们一码归一码，别乱套近乎了。”叶修脚尖点过竹杆，又在空中旋转发力后，轻功走得更远。

“唉，什么时候发现的呢。”

“还用得着发现吗，你遮掩过吗？喻阁主”叶修没好气。

 

趴在他肩上的喻阁主笑了起来。

“对不住，本想着是魏老大来，院中设计了不少意外之财和‘二公子’的东西……不想却是夫人你来的。”

 

叶修懒得再纠正对方的称呼，听着身上挂着的人继续说。

 

“那不好奇‘二公子’的事吗？”

“不好奇。”

 

秒答。

无非就是江湖上被写烂了的庶子复仇记……换汤不换药吧，自然也就没有想打听的念想。

再联系联系喻文州幼年逃荒至楚庭，又千辛万苦挤进蓝溪阁，又玲珑心思机关算尽坐稳蓝溪阁阁主之位，向前推导并不难猜。

 

喻文州故作失落叹了口气。

 

“那夫人要随我回蓝溪阁吗？”喻文州又问。

“你怎么不跟我回兴欣啊，我们兴欣正好缺个算账的。”已经开始下降的叶修反问道。

“也行？”喻文州想了想，觉得可行。

“行你个大头鬼，喻文州我警告你老实点。”落定到地面的叶修放下金贵的阁主，拍了拍准备往回走。

“不用我送你？”站定的喻文州又问。

“养不起，再见。”叶修背对着挥了挥手。

 

就此分道扬镳后，本以为不会再和这么个深居简出的阁主再有联系，哪想第三天，呼呼啦啦几十担的红绸箱子就落在了兴欣客栈前。

好巧不巧那时候兴欣还全员到齐得吃着早饭。

看到这种嘉世，别说姑娘们了，老爷们也跟着惊了。

叫唱报喜的媒人刚吆喝完：“祝喻文州与叶修百年好合——”就被屋里一个破土瓷碗砸中。

“滚呐！叶修非卖品！除非倒插门！别逼我们打走你们！”

好嘛，一嗓子下去，人跑了，留了一地箱子……一直在兴欣客栈的地窖里压着。

 

 

 

“……靠，输了。”黄少天听完方锐的添油加醋，顿觉不妙。“娘子！我给你们兴欣客栈翻修！我给包了你的聘礼嫁妆！娘子咱们不能输！”

“你和谁咱们。”魏琛恨铁不成钢敲了黄少天一个脑蹦。他虽然从蓝溪阁出走，可蓝溪阁的地基可是他打的，怎么现在到了这两个小子手中就这么让人不安呢。

“诶疼！”黄少天捂着脑门做哭状。

“你要不叫点人把这东西拉走吧，占地方。”已经过了好几天，没了蒙汗药后劲的叶修，有些烦不吝得想敢黄少天走。

“他的东西关我屁事，不行，娘子，你跟我回蓝溪阁，我把我的老婆本都给你。”

 

叶修按了按眉心，扭头对魏琛说：“你看看你教得好徒弟。”

“你大爷，得了便宜还卖乖，你差不多行了！”魏琛这边还没气闷，一抬眼，脸色突然便秘状。

众人皆一抬头，尤其是黄少天眼睛眯了眯，毫不客气抱紧身边的叶修。

门口的人倒是无所谓笑了笑：

“夫人，是聘礼不够吗？”

 

 

 

END？